肥胖和抑郁两者关系复杂,难舍难分。抑郁通过炎症激活、胰岛素抵抗等机制促进脂肪堆积,而肥胖引发的代谢紊乱(如脑能量失衡)加剧神经可塑性损伤,恶化抑郁症状。究竟是抑郁症治疗导致肥胖,还是肥胖引发抑郁?
以下是对多伦多大学精神病学与药理学教授罗杰·麦金泰尔博士的采访记录,希望能从中有所启示。
麦金泰尔:抑郁症与肥胖症存在双向关联:抑郁通过生物学标记(如炎症因子升高、胰岛素信号受损)促进肥胖发生,而肥胖则通过能量代谢紊乱威胁脑健康,甚至加速淀粉样蛋白沉积。两者的交汇点在于——神经可塑性的破坏。
问题①:关于抑郁症与其他心理健康问题,我们时而看到治疗导致肥胖,时而又发现抑郁源于缺乏运动、不良饮食或就医延迟。您如何厘清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?如何确定真正的根源?
麦金泰尔:这个切入点非常精准。现有研究数据汇聚成一个明确结论:抑郁症患者罹患肥胖症的风险显著增高。考虑到普通人群肥胖率已处高位,这一关联更值得警惕。关键在于,抑郁与肥胖的关系是双向的——两者互为因果。
当抑郁导致肥胖时,除了您提到的运动减少、精神类药物副作用等因素,更存在抑郁症特有的生物学特征。例如,抑郁症的生物学标记(如炎症状态)本身就会促进肥胖表型的形成。简言之,这是一场由多重\"共谋者\"促成的恶性循环。
问题②:您最近分享的研究涉及抑郁与肥胖的表型关联,还有哪些关键发现?
麦金泰尔:我们发现,与不伴肥胖的抑郁患者相比,\"抑郁+肥胖\"群体呈现独特的炎症平衡失调:血液中高敏C反应蛋白(hsCRP)、白介素-1等促炎标志物显著升高。
问题③:但这些指标是否具有特异性?
麦金泰尔:确实存在非特异性,但该群体还表现出更严重的胰岛素信号受损。最引人注目的是:这类患者的认知功能障碍与快感缺失(anhedonia)程度远高于单纯抑郁患者。这说明抑郁与肥胖在神经生物学和表型层面存在深层交互。
问题④:在肥胖治疗决策中,抑郁症尚未成为关键考量因素。面对GLP-1类药物等新型疗法,我们应如何调整策略?
麦金泰尔:首先必须改变对肥胖的认知偏差——它不仅是体型问题,更是需要长期管理的慢性疾病。其次,当被问及肥胖并发症时,多数人仅列举癌症、心血管病等传统答案,却忽视了它对脑健康的深远威胁。
大脑仅占体重的3%-5%,却消耗全身25%的能量。肥胖引发的代谢紊乱直接冲击这个高耗能器官,这就是\"肥胖向大脑的转移\"。这种\"转移\"显著增加抑郁症等脑疾病风险。
问题⑤:您提到能量代谢是关键,但具体涉及哪些生物标记?除瘦素、胃饥饿素外,是否与皮质醇相关?
麦金泰尔:至少有六类效应因子参与其中。除食欲调节蛋白外,脑内最重要的营养因子——胰岛素的作用尤为关键。肥胖常伴随脑胰岛素功能受损,这不仅剥夺神经元所需的营养支持,更会触发β淀粉样蛋白、磷酸化tau蛋白等有害物质的异常沉积。
问题⑥:作为医生,我们通常仅关注胰岛素在胰腺和血糖调节中的作用。您提出的脑胰岛素理论确实颠覆传统认知。
麦金泰尔:这正是我职业生涯的\"顿悟时刻\"。我们熟知胰岛素在外周代谢中的作用,却忽视了它对大脑的三重保护:营养供给、抗凋亡、促进神经可塑性。当前精神病学共识认为,几乎所有精神障碍都存在神经可塑性受损,而胰岛素正是维持可塑性的关键分子。这促使我们思考:GLP-1受体激动剂等胰岛素增敏剂是否具有改善精神症状的潜力?
问题⑦:在临床教育中,应如何强调抑郁与肥胖的关联性?
麦金泰尔:首要任务是建立\"代谢-脑轴\"的跨学科认知。肥胖与糖尿病大流行意外推动了神经科学的发展——我们终于意识到代谢紊乱对脑健康的威胁。临床医生需警惕:肥胖患者不仅是代谢综合征高危人群,更是抑郁症、认知障碍甚至痴呆的潜在患者。
值得注意的是,GLP-1受体激动剂等代谢类药物正展现出跨界治疗潜力。除改善血糖体重外,它们在抑郁症、帕金森病、创伤性脑损伤等领域的临床试验已陆续展开。这种\"药物再定位\"趋势提示我们:代谢与精神疾病的治疗边界正在消融。
问题⑧:有人质疑:这些效应是否源于肠道而非大脑?
麦金泰尔:完全正确!就像犯罪现场总有多个嫌犯,我们需要同时关注肠道菌群-脑轴的作用。肠道通过神经通路直接、通过代谢炎症间接影响大脑,这解释了为何许多代谢类药物具有精神调节作用。事实上,目前精神科使用的美金刚、托吡酯等药物,最初都诞生于代谢疾病领域。
问题⑨:最后,请给临床医生三条实用建议。
麦金泰尔:
实施双向筛查:对抑郁患者常规监测代谢指标,对肥胖患者评估心理状态
优先选择代谢友好型精神药物:如安非他酮等对体重/血糖影响较小的药物
把握干预窗口期:通过运动、饮食等非药物手段阻断\"抑郁-肥胖\"恶性循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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